中国体育“洋务运动”
【报纸名称】大地
【出版日期】2005.04.00
【版次】
【入库时间】20100601
【全文】
中国体育“洋务运动” 本刊特约记者 路凡
“洋教练”再一次成为中国竞技体育的一个关键词。
上个世纪90年代，在中国体坛，外籍教练还属于新鲜事物。记得1993年的春节晚会上，男足主教练施拉普纳成为冯巩调侃的对象，一时间，这个德国胖老头的形象在国内深入人心。那时，中国男足是最早“吃螃蟹”者之一。而大致从1998年曼谷亚运会算起，中国军团中的洋教练就从“形单影只”开始渐成气候。到了2004年雅典奥运会，已经有一大串外籍教练的名字出现在中国代表团名单中。如今，洋教练已不是什么稀罕事物，但他们仍在给中国体坛不断带来变化，而这变化背后的冲击与思索，更不曾停止。
洋教练为中国体育带来变化
“我不觉得累。如果累了，我会休息。”感冒中的汤姆·马赫还在打吊针。但这并不妨碍他哑着嗓子，开始正式执教中国女篮。3月30日下午，中国女篮重新集中的第二天，训练馆里挂的口号都没变，但女篮队员们正在感受洋教练带来的变化。一个45度角背对篮筐，然后转身上篮的动作，看起来很简单，马赫教了好几次，总能纠正队员一些细小的脚步动作。
“国际化”是马赫常提到的一个词。作为世界级名帅，马赫带领澳大利亚女篮取得过两次世界亚军后，又在雅典奥运会上率领新西兰女篮历史性地杀进八强。而正是新西兰队将中国队挤出了八强。从某种意义上说，马赫于6个月后替代宫鲁鸣，拿起中国女篮的帅印，也就在那一战埋下了伏笔。
“国际化”色彩颇浓的马赫上任之初，就强调要挑选“国际化”的球员，成为“国际化”的球队。所谓“国际化”，就是能够适应国际赛场竞争的要求。“我们要成为一支‘特殊’的队伍，各方面都要发展好。就目前来看，要在攻防转换的速度和一对一能力方面加强”，马赫说：“每个教练都有自己的方法、风格，队员们会逐渐掌握。所以大家要有一些耐心，不要期待奇迹会马上发生。”
就在马赫开始带队前几天，另一名世界级教练也成为中国皮划艇队的总教练，他就是年过六旬的德国功勋教练约瑟夫·查普谢克。与马赫比起来，约瑟夫所从事的项目不够引人注目，但他的成就绝对“金光闪闪”。在他担任德国皮划艇队总教练11年的时间里，德国队共获得奥运金牌17枚、银牌8枚、铜牌4枚；世锦赛金牌67枚、银牌42枚、铜牌47枚。这个满头白发，神采奕奕的德国人毫不讳言：“取得了很多冠军和荣誉后，老实说我也有些感到骄傲，同时我能起的作用和给队伍带来的变化越来越小。因此我觉得是要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实际上，从今年春节过后，国家体育总局各项目中心都将工作重心转向备战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首当其冲的就是教练问题。男篮续聘立陶宛名帅尤纳斯，男排也打算为教练班子聘请外籍顾问。近年来在聘请洋帅上尝到甜头的小球中心更是大刀阔斧，不但留下了女曲的韩国教练金昶伯，还为男曲又请来了一位韩国教头金相烈。女子手球队的主教练也由韩国人金甲洙担任……一时间“洋流”涌动，势头较之从前更猛。
聘请洋教练，是一些落后项目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捷径
中国竞技体育兴起“洋务运动”，自有其背景和缘由。从历史看，虽然聘请洋教练不过是近10年以来的事，但洋教练给中国体坛带来的影响却与日俱增。特别是一些原本落后的项目，在洋帅的调教下进步明显。中国有句老话“名师出高徒”，教练员水平是一个项目发展到何种程度的决定性因素。而国内优秀教练员人才的缺失，无疑制约着我们某些弱势项目的发展。
近几届亚运会、奥运会大赛的经验表明，洋教练如果引进得当，会为一些项目带来跨越式的改变。在2002年的釜山亚运会上，中国皮划艇队一举获得13枚金牌中的8枚，成为当之无愧的亚洲霸主。排在第二位的哈萨克斯坦队只获得3枚金牌。但是谁能想到，就在4年前的曼谷亚运会上，哈萨克斯坦队获得了8枚金牌，而当时的中国队只有3枚金牌进账。4年之间，双方实力对比发生了决定性的逆转。转变的背后，中国皮划艇男队的两位洋教练——加拿大籍的划艇教练马克和匈牙利人、皮划艇教练亚西诺功不可没。领队刘爱杰表示，“两名外教对我们训练水平的提高帮助很大。他们对世界先进水平训练方法了解很多，能够帮助我们建立起完善和科学的训练体系，所以我们的队员进步很快。”
雅典奥运会前，来自美国NBA小牛队的哈里斯和立陶宛的尤纳斯成为中国男篮的主帅。他俩率领中国队在奥运会上再一次杀进八强，其中的过程可谓跌宕起伏，惊心动魄。哈里斯给中国队队员灌输的“永不放弃”的信念在最后一刻迸发出奇迹，中国队击败世界冠军塞黑队冲八成功。而“两斯”带来的世界先进训练理念和手段更让男篮受益匪浅。在中国篮球与世界潮流渐有“脱节”的危机面前，来自篮球发达国家的外籍教练无疑成为最好的桥梁，他们让中国队在世界舞台上又找到了一席之地，也坚定了中国篮协继续聘请洋帅的决心。
2008年奥运会上，中国运动员要在“主场”取得优异成绩，这是大众很自然的期望。但即使我们在雅典奥运会上狂掠32金，一举登上金牌榜第二，依然不能说中国已经是竞技体育强国。究其缘由，我们的夺金面窄，田径、游泳、水上这三个基础大项实力薄弱，集体项目也只有女排堪称世界一流。中国体育若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必须突破这些软肋。而从现在开始到北京奥运会，也不过只有三年多一点时间，要让弱势项目成绩能够“突飞猛进”，从世界高水平国家延聘名帅，自然是一条捷径。
洋教练与体育管理部门形成良性互动
洋教练来中国，不仅带来先进的训练思路和手段。在敬业精神，球队管理等多方面都带给我们有益的启示。同时，他们在中国事业成功，也离不开项目管理中心和全队上下的关心与支持。在雅典奥运会上，中国女篮和新西兰队是“死敌”。如今，当马赫被问到执教昔日的对手是怎样感觉时，他马上严肃起来，指着绣在T恤衫上的五星红旗说，“这就是我现在要忠于的球队。100%！”马赫还表示，2008年能带领东道主参加奥运会，是“非常美妙”的感觉。2002年釜山亚运会上，数名韩国教练带领中国队回到祖国，在比赛中还要面对自己国家的球队。但他们都表现出强烈的责任感，表示会全力以赴带队打好比赛。中国女手主教练郑亨均说：“我是韩国人，但我现在代表中国队。”
金昶伯的老家就在釜山，但他在比赛期间没有回过一次家。他说：“我带中国队取得优异成绩。家人知道了一样会感到高兴。”小球中心主任胡建国说，韩国教练把严格训练、科学管理与敬业奉献融为一体，加上他们的人格魅力，使教练与队员消除了文化、语言和身份的隔阂，使队伍的团队精神与凝聚力得到空前的加强，而这恰恰是一些中国体育队伍所欠缺的。
金昶伯早就表示，希望能在中国结束自己的教练生涯。为此，他把家安在了北京韩国人较为聚居的望京地区，孩子也在北京上学。为了与队员更好沟通，自己还努力学习汉语。马赫也有“扎根中国”的举动。他带队没几天，就将夫人和孩子都接来北京长住。而皮划艇队的教练教练马克，更用一段“爱的传奇”将自己和中国牢牢联系在一起。2001年来中国执教以后，马克和女队教练刘志敏渐行渐近，因为相同的志趣与追求相互吸引，最终登上了同一艘“爱情之艇”。
从项目管理部门、运动队的角度看，中方与外籍教练不仅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他们同样注重人情味的培养。金昶伯在北京的家人一旦遇到什么困难，中国曲棍球协会马人会派人解决。尤纳斯和哈里斯都是世界名帅，他们带中国队拿的薪水远低于在美国、欧洲带队的收入。尤纳斯在希腊俱乐部执教时，住在海边的别墅，开着俱乐部的奔驰车。这些条件，都是中国篮协无法提供的。但中国篮协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诚心”。篮协一位官员说，硬件我们确实比不了国外，但我们的“软件”一流，外教在这里很受尊重，生活上也得到了很多帮助。
洋教练也会遇到水土不服的问题
洋教练来中国，固然成功的经验与例子不少，当然也并非“一抓就灵，包治百病”。其间也会遇到不少问题。
一个例子就是中国射箭队，他们在釜山亚运会前聘请了韩国著名教练杨昌勋执教男队，但两年时间下来，队伍的成绩并没有多少提高，虽然洋教练的一些做法也得到了肯定，但成绩是说话的硬指标，最终他告别了中国队。
外籍教练执教中国队，怎样将自己的思路贯彻给队员，同时结合中国的具体情况，怎样和全队上下配合协调好，这同样是个挑战。水上中心在备战雅典奥运会的周期里，曾请过三位外籍教练，但只有马克最后成功了。其实，另外两位外籍教练在来中国之前，执教经历都比马克要辉煌。马克能成功，非常重要的一点是他与中国队“融合”的程度最高。马克带队之初，队里根据科学化的监测和分析，给他提出一些建议。开始，马克和另一位外籍教练都不采纳。过了一段时间，通过比赛反映出问题没解决，于是马克接受了建议，果然在釜山亚运会上获得了成功。另一个没接受建议的外籍教练只完成了60%的目标，最终被解聘了。
后来，马克非常主动地邀请中国同事介入到他的训练管理中，跟队里形成了一种密切的合作关系。中国男女篮也非常强调在队委会领导下的主教练负责制，队委会由管理中心领导、领队、主教练、助理教练等共同组成，以此形成完善的训练管理机制。
中国体育舞台广阔，“举球体制”提升整体水平
约瑟夫在谈到来中国执教的想法时说：“目前，中国的皮划艇水平在世界上虽然还不算一流，但是雅典奥运会上取得的一枚金牌，已大大激发了中国皮划艇界的雄心壮志。在未来的3年里，他们希望通过更多的投入来继续提升水平，这一点和我的想法完全一致。我需要寻找新的挑战。而我认为，最大的挑战就是去一个马上就要举办奥运会的国家，去证明自己的价值。”
从事竞技体育，始终都要面对挑战。像约瑟夫、马赫、尤纳斯、金昶伯这样的名帅，都曾在执教自己国家的队伍时取得优异成绩和巨大声望。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身处高峰，该怎样去继续体现自己的价值呢。中国无疑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广阔的舞台。
中国竞技体育尚有不少弱项，但中国有着相当雄厚的后备人才基础，关键在于怎么发掘和培养。对于这些世界名帅来说，将一支原本处在世界较低水准的队伍带到一流强队行列，自然是一个充满挑战与“诱惑”的差事。加之中国越来越开放，对外籍教练给予了相当大的空间，可以让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这些都是吸引洋教练的因素。
中国体育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举国体制”这四个字——集中全国优势力量攻坚，建立起“一条龙”训练体制等做法，是奥运夺金的重要保证。如今，很多项目已放眼全球，将世界最高水准的人才纳入自己的视野，通过他们的力量来帮助中国体育更快发展，这也许可以称之为“举球体制”。当今世界，融合与发展已是全球大势，不止体现在体育领域。而对于中国体育来说，在这股大潮中尽早把握方向，主动出击，也许就可以迎来一个新的发展高峰。
《大地》 (2005年 第七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