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海军未败先腐
【报纸名称】中学时事报
【出版日期】2004.04.08
【版次】第2版(民族精神二)
【入库时间】
【全文】
洋务运动并不能挽救中国于水火，一个不能激发民族荣誉感的制度，就不能让人民为之奉献热血。中国人百年来的耻辱，不是因为我们这个民族整体的懦弱，而是因为缺乏制度的保证，缺乏勇气的发动机。
朝廷作出了优先发展北洋海军的战略决策后，中国的海军事业得到了很大发展。但是，对于北洋海军这朵娇纵独放的花朵而言，它的成长屡经风雨，渐成畸形，终究没有结出人们长久期待的果实。
北洋海军官兵都受过正规的海军训练，然而在19世纪90年代头几年的歌舞升平气氛中，纪律明显松弛。根据《北洋海军章程》规定，除了海军提督以外，总兵以下各官，皆终年住船，不建衙，不建公馆。然而事实上却非如此。我们从方伯谦（见本版《黄海大海战荣辱榜》―――编者注）自订的《益堂年谱》中得知，他于六年里先后自建购买六处住所，购造得如此之多，却显示出方伯谦确实有钱。同时，他娶有两房姨太太，在舰队常去之地，分别金屋藏娇。《北洋海军章程》颁布于光绪十四年八月二十八日，是北洋舰队管理得最为严格的时候，但违规的行为依然各行其是。将士们纷纷移眷刘公岛，晚上上岸住宿的人，一船有半。丁汝昌本人更是在岛上盖起铺屋出租，收取租金，并同方伯谦在出租房产之事上发生龃龉。据载，丁汝昌还自蓄家伶演戏，生活骄奢淫逸。
毫无疑问，丁汝昌对于北洋海军建设起过重要作用，从现存的丁汝昌函稿中，可以看到他从军舰弹药、燃料保障、航道疏浚，到人事调动、薪水发放等海军日常管理事务，无不亲力亲为，倾注了大量精力。但丁汝昌不能以身作则、严格治军，导致舰队管理混乱，却是不争之事实。另外，丁汝昌曾趁舰队立功之既，写条子保举自己的儿子。虽是舐犊之情，反映的却是清朝军队立功奖励制度的失范，每次庆功请奖，必然滥用权力，夹杂进大批无关人员，与朝廷玩一场移花接木的游戏。当事人明知别人无耻，却轻易地原谅自己。奖惩制度被亵渎了，军人的荣誉和责任感也就一钱不值。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相习成风，视为故态。每当北洋封冻，海军例巡南洋时，官兵淫赌于香港。北洋海军还用军舰载客跑运输挣钱，甚至利用军舰的豁免权，从朝鲜走私人参。另外，各船每月包干数百两行船公费，为购置灯油、机器房车油、棉纱绳以及油船所用，管带常私扣归己，致使船舱机器擦抹不勤，零件损坏，大炮生锈。北洋海军将领，这些受过正规西式教育和训练的学生官们，毫无疑问是中国社会转型时期第一批受到最好的启蒙培养的先行者，他们中的多数人，并不缺乏忧国忧民之心。但在国家优渥的待遇下，他们在经济上却贪婪不止，出现的是结构性和共生性的腐败。
我们进一步探究，不难发现，李鸿章只注重用粮饷来驱使官兵。1886年，北洋海军访问日本，因嫖妓与日方发生冲突。事后李鸿章却对违纪行为表现出一种宽大。由于没有进行必要的国家民族观念的教育和激励，养成视死如归的英雄主义传统和必胜信念，这支用新装备包裹起来的军队中的许多人，在封建军队的酱缸里，迅速地被同化了。
舰队内部人事关系也趋复杂。甲午战前，有人控告广东籍高级将领、“致远”管带邓世昌鞭挞水兵致死。据刘步蟾力主追查，因找不到死者的尸体才被丁汝昌镇压下去。
总之，仔细观察北洋海军，便不难发现，这支新型舰队在封建毒素侵蚀下，正日益腐朽。这样的军队，在和平年代，还算是一种摆设，而当风云突变，它能打胜仗吗？文/姜鸣《龙旗飘扬的舰队―――中国近代海军兴衰史》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