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
【副篇名】北洋海军的踪迹
【作者】 萨苏
【报纸名称】今晚报
【出版日期】2013.09.09
【版次】第24版： 作品连载
【入库时间】20131120
【全文】
二十五、北洋水师为何会战败
为什么我们会战败？先从技术上讲：
第一，在甲午战争博物馆里有一面墙，这面墙是根据当时一块真实的装甲复制的，这块装甲在“靖远”号军舰上。一块铁板上有多少个弹孔？这门炮是在日本靖国神社里发现的，这门炮是中国“广甲”号军舰的尾炮，说明了什么问题？中国只有“广丙”号和“广甲”号军舰装备着快速的速射炮。中国北洋海军的大部分火炮是一炮打出去，后面使劲拉，推回原位再射击。这两种炮的射击的速度差多少？差5倍。所以中国海军军舰上弹如雨下，而日军却可在甲板上抽烟。这是双方火炮射速的差别。
第二，中国海军威力最大的一炮，是射到日舰“松岛”号上的炮弹，当场炸死、炸伤90多人，“松岛”号立刻开始倾斜。可这真是因为我们的炮弹很厉害吗？不是，威力最大的原因是这枚炮弹击中了日本的副炮炸药包，使日军的弹药爆炸才形成这么大的杀伤力。用“定远”号残骸所修建的别墅定远馆，大门是“定远”号的装甲板。这个装甲板上有一个一个弹洞，其中一个弹洞引起我的注意，这个弹洞是一个小炮弹击中的，但周围的钢板都熔化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日本弹药是高温炸药。
后来我跟陈悦先生讨论这个问题，发现了什么秘密？日军击中我“定远”号军舰时，击中的炮弹在铁架子上烧，铁都在燃烧。中国海军军舰使用的炮弹是什么？里面装的是黑火药，就是现在爆竹所装的火药，这种火药爆炸时达不到那么大威力，也达不到那么高温度，不可能把钢板给熔化掉。我们的结论是，日军当时使用的炸药是从法国来的。当时中国和日本都得到了这样的炸药，但中国没有使用，日本使用了。为什么？因为中国发现这种炸药太不稳定，哪怕金属一碰都会引起爆炸，最后没敢用，挖一个坑把那批火药全埋掉了。日本人使用了这种危险炸药，他们怎么用的？因为炸药一接触金属就会爆炸，于是他们在炮弹里面刷了两层很厚的漆，为研究这个他们也死伤了好几人。由于漆的隔绝作用，炸药不会再跟铁发生反应，然后日本人用这种炮弹打我们。而我们的炮弹虽大，但爆炸后产生的爆炸威力不如日军。这不是北洋水师一家的问题。十年以后，发生的对马海战之中，俄国人仍然在使用黑火药，使用黑火药的部队从来没有击沉过一艘2000吨以上的大型军舰。所以在北洋水师和日军的激战之中，尽管炮弹连连命中，却没有击沉对方。这是一个技术问题。
我们在讨论问题时，常常容易忽略技术问题，因为我们总觉得技术问题是好解决的，其实不然。我们在追究一个历史事件的责任时，比如北洋水师为什么会战败，喜欢找指挥上的失误，或者找替罪羊，发现有一个卖国贼，或者说海军怯战，总觉得只要思想没问题，就总能战胜敌人。其实不是如此，相反技术问题是最关键的问题，是需要我们投入很多精力去做的事。
而最最重要的是国家层面的问题，我们是一个中世纪国家，日本是一个近代国家。两个国家区别在哪里？当时中国和日本谁是大国谁是小国？打起仗来，我们才知道我们是小国，人家是大国。在每一个战场上中国军队都比日本人少，逻辑很简单，当时中国几乎没有一支近代军队。而一个近代化国家需要有预备役制度，军队可以不断补充上。中国没有这种制度，中国是养兵制度，养多少兵上多少人，临时招募的老百姓是不能打仗的。那当时中国的情况是什么样的？什么人能打仗？国家军队不打仗，体制内的八旗军队不打仗，拿了国家军饷不打仗。除了八旗之外绿营也不能打仗，因为绿营的职责是警察。那靠谁打仗？靠“城管”？
如果甲午战争不认输一直打下去会怎么样？日本人当时是一直想打下去的，因为中国各种军事武装都快打光了，以致京师只有一万多人，山海关有一万多人，在别处找不到兵了。光绪皇帝看到国家的武备情况时才说要停止这场战争。所以如果国家体制存在大问题，只靠一支军队或者军人是打不赢战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