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海战中的日军间谍
【报纸名称】长江周刊
【出版日期】2012.09.14
【版次】第A13版(春秋)
【入库时间】20121205
【全文】
撰文/姜子钒
船坞中的“镇远”舰
就像“九一八事变”，一百多年前发生在黄海北部海域那场惨烈海战同样被国人视为心中无法消除的耻辱印记。甲午战争给每一个有良知的中国人带来永远的创痛，提起它，有人会痛批清政府的腐败无能，有人会追究丁汝昌到底是壮烈殉国还是被迫自杀，还有人会崇敬那些坚持战斗到最后一刻也不肯归降日本的中国水兵。然而，令更人意想不到的是，将曾经称霸海上的北洋水师送上败亡之路的其实是三份谍报。
1.
1882年，日本间谍神尾光臣27岁时就曾潜入中国，化名郑永昌。他用了两个月时间从烟台遍游山东半岛、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西海岸，仔细勘察过各地炮台的驻防情况，每走过一百公里洋面距离便使用千斤砣试水深浅，详细收集作战所需的地理水文数据。此外，这家伙交游很广，不管是在清廷内部还是浪人之间，都有丰富而特殊的情报渠道。日本军部也正是看中了这两点，在战争爆发前特意指派他炮制、发回一些中国正在积极准备随时对日开战的假消息，日本国民的战争情绪被迅速升温，中日战争已到了一触即发之时。
1894年7月12日，日本内阁以“中国在平壤集结大军，欲与日本一战”为由，向中国发出第二份绝交书。16日，清政府被迫做出反应，军机处与总理衙门召开了联席会议商议对策。李鸿章在会上提出一套作战方案：陆军方面，使用招商局轮船，由宁夏镇总兵卫汝贵率领，从水路将驻在天津小站地区的6000盛军移驻平壤；由马玉昆指挥，将防卫旅顺的2000毅军移驻义州；由奉天调4000奉军进驻平壤，以压制汉城、仁川方面的日军。海军方面，则由提督丁汝昌率领北洋舰队全力出击，与陆军相互策应。
本以为这套方案至少能挡住日军的第一波猛攻，可无孔不入的日本间谍很快就将其截获。神尾光臣砸下重金收买了军机处一位官员，窃取全套方案后，用暗语将情报内容电告上海谍报负责人角田隆郎，角田隆郎立刻改为新闻通信体裁电告大阪《每日新闻》社的上野理一。通过上野理一，日本参谋本部获知了这一重要军情。随后，日本陆军的大岛旅团即奉命由汉城向南开进，专门迎击送上门来的清军。
日军获得这第一份关键谍报，就像是给狙击枪装上了瞄准镜，处处压制清廷陆军的地面行动，致使清军在平壤一带战线全无胜绩。无能的清政府转而将希望寄托在北洋舰队上，他们本以为这支称霸海上的威武之师能为清廷博回些颜面，却不料在地面战场上连战连捷的日军如守株待兔般，正等着北洋舰队。
２.
如果说神尾光臣送出的第一封谍报让日本人占尽先机，那么由石川伍一、宗方小太郎送出的第二、第三封谍报就相当于在北洋水师的要害处接连给予致命痛击，将曾经一度称霸海上的清廷舰队围歼在苍茫水下。
石川伍一在1884年时就到上海开始了间谍生涯，他先在海军大尉曾根俊虎的带领下精研汉语，后又加入设在汉的日本间谍机构乐善堂，与另一位间谍松田满雄深入调查江苏、浙江、江西、广东、广西、四川、陕西等13个省份的地理资源，并绘成精确地图，交由日本军部参考。1890年石川伍一又投身到日本驻北京公使馆武官关文炳与井上敏夫门下，专门为日本海军搜集情报，重点勘测黄海沿岸的重要军港、航道水文及登陆点等。
1893年，石川伍一受命潜伏在天津，这年2月，他间谍生涯中的重大转机出现了：一个清兵来到他所在的松昌洋行兑换英镑，两人闲聊起来，清兵自我介绍说叫汪开甲，在护卫营当个小头目。早就想插入清军内部的石川伍一抓住眼前的机会，亲自给汪开甲换了英镑，末了还说改天再请他去个好玩的地方。
石川伍一带汪开甲去的是日本妓院，那清兵平日里毫无油水可捞，哪有机会接近这等奢靡之地？当天，汪开甲就被日本艺妓迷得销魂蚀骨，早忘了警惕性。几次三番之后，汪开甲已将石川伍一视为兄弟，竟然向他引见了李鸿章的外甥刘芬。刘芬当时在天津军械局任职，石川伍一何等眼色，第一次见面就认定刘芬是个贪财好色之徒。他知道，凭借此人的特殊关系，自己极可能搞到大量机密的军事情报。
又是一番故技重演，刘芬也被带去日本妓院“开眼界、长见识”，几个回合下来，他已被石川伍一牢牢抓在手中，成为日本在清军营中设下的重要耳目之一。这年7月，石川伍一终于套得绝密情报一份：北洋水师将派出“济远”、“广乙”、“操江”三舰护送租用的英国轮船“高升”号，运送1200名精锐陆军前往朝鲜仁川！石川伍一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他详细问明舰队的具体开航日期后，火速电告日本海军。
接到密电的日本联合舰队总司令、海军中将伊东佑亨很快率领舰队于7月23日从日本佐世保军港出发，快速驶向朝鲜西部海岸。7月25日7时20分，仁川港外的丰岛海面上，“高升”号运兵船突然遭到日本联合舰队第一游击队“吉野”、“浪速”、“秋津洲”三舰的合力围攻！日军不宣而战，发炮攻击“济远”和“广乙”，两舰遭受重创。“广乙”不得已退出战斗，最后在朝鲜十八岛附近纵火自沉，“济远”则悬挂白旗，加速向西奔逃。9时15分，“浪速”逼迫“高升”号驶向日本，船上官兵拒不遵从，僵持几个小时后，“浪速”舰上的日军开始用火炮、机枪扫射清军官兵，700多人当场送命，“高升”号缓缓沉入水中，“操江”随后即被俘获——打响甲午海战第一枪的丰岛海战终因石川伍一的第二份关键谍报悲怆落幕！3.
接下来的第三位重要出场人物是宗方小太郎。宗方小太郎是个有名的中国通，他幼年时即熟读汉文典籍，成年后来到中国上海，结识了荒尾精。1886年他加入汉乐善堂，并在北京成立了支部积善堂。在这个小药铺的掩护下，宗方小太郎随时窥伺着清政府的举动与河北、山东、山西、辽宁四省情报。1890年，他又前往上海，担任上海日清贸易研究所的学生监督。1894年7月，在甲午战争爆发之前，宗方小太郎接到来自日本军部的一封密令：侦察威海卫的北洋舰队动向。
威海卫当时是清政府最重要的舰队基地，北洋水师总部即设在此地。因为威海卫禁止与外界展开任何通信联络，日本谍报机关称其为“死地”，从威海卫到烟台的交通线也因为被清军严密封锁而被称之为“死线”。宗方小太郎接到密令后不敢耽搁，化装成中国农民，从上海偷偷潜入威海卫，用收买汉奸的办法悄悄摸进了核心基地刘公岛。
丰岛海战爆发后没几天，中日两方正式宣战。战争进行到8月中旬时，连遭败绩的清政府决定派出总兵刘盛休带领6000人，由五艘轮船运送入朝。为了避免半月前的“高升号”事件再次重演，李鸿章亲下命令：由北洋水师主力舰队一路护航，严防日舰偷袭！于是，停泊在威海卫附近的“定远”、“镇远”、“来远、”“经远”、“致远”等14艘北洋水师主力军舰纷纷出港，准备远征朝鲜。
兵马未动，谍报先行。这份绝密军情又被宗方小太郎获知！他立即将北洋水师的启航日期与航线电告位于上海的汉乐善堂根津一，再由根津一迅速发回日本军部。7月18日方才上任的伊东佑亨立即率领日本联合舰队，于9月15日秘密潜伏在黄海北部海域大东沟附近。
9月17日，中日近代战争史上那场异常惨烈的甲午战争终于打响。众所周知，那场五个半小时的海战葬送了北洋水师的全部主力舰，10艘参战军舰中，“致远”、“经远”、“广甲”、“超勇”、“扬威”5艘被毁，官兵死伤千余人；而日方参战的12艘军舰中，仅“西京丸”、“赤城”2艘沉没，“松岛”、“吉野”、“比睿”3艘受创，其他7艘主力舰与巡洋舰均安然无恙，官兵死伤600人左右。
宗方小太郎发回的第三份关键谍报将北洋水师送上了毁灭之路，黄海海战让他一战成名，虽然战后醒悟过来的清政府几度撒开大网，重点搜捕日本间谍宗方小太郎，但曾经威震海域的北洋水师由他之手葬送在日本海军手中却成为无法更改的事实。
本文摘自：《日本间谍全传——无所不在的影子》凤凰出版社（原江苏古籍出版社）出版